英国“最富首相”苏纳克如何一路开挂？

　　当地时间10月24日下午两点，是英国保守党在下议院党团1922委员会设定的提交新任保守党党首选举提名的截止时间。在成功获得了197名保守党议员提名，且两位对手约翰逊和莫当特先后宣布退选后，前任财政大臣里希·苏纳克成为唯一符合“入闸”条件的党首候选人，按程序自动当选。随后，苏纳克在保守党中央党部发表了胜选演说。

　　10月25日，在前往白金汉宫觐见查尔斯三世国王后，苏纳克正式就任英国首相，成为唐宁街10号首相府在短短两个月内的第三位主人。

　　两个月里的“先输后赢”

　　如果将“英国政坛风云”当成是一家电视剧制片公司，那么《保守党换首相》绝对可以算是这家公司在过去六年里生产出的全球收视率最高的连续剧集。自从2016年以来，这部“剧作”已经出品了四季，情节跌宕起伏，充满悬疑，引人入胜，而且“演员团队”总体上非常稳定。不过，这刚刚播出的第四季可能会让观众们觉得，它更像是夏天才播出的第三季之后，跟了一集节奏极快的秋季特别精编版。剧中的主演一个人都没换，只花了一个周末的时间，就修改了第三季的结局。

　　9月初，苏纳克刚刚输掉了他的上一次选举。历时一个多月，保守党党员邮寄投票的结果公布，他以不足15%的差距输给了伊丽莎白·特拉斯。败选后，苏纳克在议会对面的伊丽莎白二世会展中心里，很有风度地祝贺了特拉斯的当选。随后，伊丽莎白女王崩逝，英国进入国丧期，政坛已不再是关注的焦点，更不必说已经退出了政坛中心的苏纳克。他一度开启了隐身模式，对一切事关特拉斯政府及其政策的话题三缄其口。他甚至连10月初保守党在伯明翰召开的代表大会都没去参加，而是选择留在自己位于约克郡的选区里接待选民的来访。

　　不过，可能当时谁也想不到，这场大戏的第四季会这么快就开拍播出。10月20日，上任仅仅45天就已经搞到民怨沸腾且早已众叛亲离的特拉斯，无奈吞下“任期最短的英国首相”的耻辱结果，宣布辞职。英国的媒体和博彩公司迅速开始了对于新首相的预测。当时，下一任首相的候选人榜单上，有下议院领袖莫当特、国防大臣华莱士，也包括正在加勒比海度假的“常驻主演”——前首相鲍里斯·约翰逊。不过，苏纳克的名字还是赫然排在首位。毕竟，在不到两个月前，他才是距离首相之位最近却失之交臂的那个人。

　　此时，保守党的民调已经因为特拉斯政府减税预算的失败，跌入谷底。保守党的所有人都很清楚，必须用最快速度让特拉斯离开首相府。这不仅仅是为了避免她本人和保守党进一步受辱，更担心的是夜长梦多，可能被反对党和汹涌的民意逼到要提前大选，并迎接一场惨淡的败局。代表议会保守党党团的1922委员会主席布雷迪爵士提出了一个用一周时间以内完成新党首选举的方案。与7月份的那次选举不同，本次党首选举要求有意参选者获得100名保守党议员的提名，方能“入闸”成为候选人。

　　根据保守党的现行规则，党首选举如果有两名或以上的候选人，最后一轮的两人对决需要由保守党的18万党员进行全员投票。很显然，一周的时间内根本不可能完成一次全国党员邮寄投票，而设想中的网络投票是保守党历史上从未有过而且风险极大的方案。而且，此时已经风雨飘摇中的保守党更不敢承受一次党内分裂的风险。因此，布雷迪爵士接受采访时说“如果最后只有一名候选人，那这个人毫无疑问就将成为新任党首和首相。”这句话已经几近于明示：“求求各位大佬，请千万不要再给保守党添乱了。”

　　不过，过去几次换首相的剧情已经让公众知晓，保守党内最不可能缺少的就是派系间的恶斗。起初，最有希望的几位候选人都选择蛰伏，不表态参选与否，但是却都在暗暗拉拢自己的支持者。英国广播公司（BBC）火力全开，实时追踪社交媒体推特上保守党议员的公开表态，来实时统计各个阵营支持者的数量。

　　10月21日晚些时候，上次党首选举中排名第三的莫当特率先宣布自己参选，而国防大臣华莱士则表态自己不参选，同时小心翼翼地宣布“倾向约翰逊”。和他站在一起的还有特拉斯政府的外交大臣克里弗利，以及约翰逊在党内的老盟友、商务大臣瑞斯莫格。

　　不过，在10月21日的角力中，还是苏纳克获得的支持者数量最多。不过，此时还远在加勒比海多米尼加共和国的约翰逊，显然并不愿意错过这个重回政坛中心的机会。他匆忙结束度假行程，打包行李并购买了返程机票。急于直飞返程的约翰逊，甚至连一张公务舱的机票都买不到，只能挤上英航的经济舱赶回伦敦。10月22日上午，英国媒体的长枪短炮对准飞抵伦敦盖特威克机场的约翰逊。

　　但差不多与此同时，媒体统计表明，苏纳克阵营已经取得了100名议员公开支持，成功过线。不甘示弱的约翰逊阵营支持者很快就表示，己方也获得了一百名议员支持。不过，约翰逊阵营的说法由于没有足够的明确且公开的支持，很快遭到媒体和对手的公开质疑。根据BBC的统计，当时约翰逊的支持者只有50多人。

　　马不停蹄的约翰逊在10月22日深夜密会了苏纳克，两人谈话的内容至今不得而知。到了10月23日上午，双方的差距进一步拉大。很显然，约翰逊阵营缺少证据的诈唬，已经无法阻挡苏纳克的势头，大多数保守党内的高层人物都已倒向苏纳克。最终，早已遥遥领先的苏纳克当天下午宣布自己参选。当晚，约翰逊发表了一篇洋洋洒洒的声明，宣称自己“获得了102个提名”，但出于“国家利益和团结全党”，自己不会参选。

　　10月23日上午，最早宣布参选的莫当特意识到自己已经不可能获得足够的支持者票数，宣布退出。波谲云诡的《保守党选首相》第四季剧终，苏纳克成为最后的赢家。

　　一路开挂的人生和仕途

　　苏纳克的当选，同时开创了很多项纪录：作为印度裔英国公民，他是英国历史上第一位少数族裔的首相，也是第一位并非基督教徒的英国首相；作为一名80后，他是两百多年来英国最年轻的首相；同时，如果忽略不同时代的货币购买力，单纯以财产的数值而论，他也是英国历史上最富有的首相。

　　苏纳克1980年5月12日出生于英国南安普顿，是家里面三个孩子中的长子。他的家族史，堪称非常典型的一步一个台阶的印度裔移民奋斗史。祖父来自英属印度的旁遮普地区，先是在上世纪30年代移居同为英属殖民地的肯尼亚，又在上世纪60年代带着全家移民英国。他的外祖父母则是生活在坦桑尼亚的印度裔，靠着变卖外祖母的首饰嫁妆，同样在上世纪60年代移民英国。苏纳克的父亲是一名全科医生，母亲是一名药剂师，两名背景和工作都很相似的印度裔英国人，组成了这个很典型的中产阶级移民家庭。

　　苏纳克中学就读于英国顶尖男子寄宿制私校之一的温彻斯特公学，成绩优异的他是学校的“首席学生代表”（head boy），在英国中学的传统里，这是学生所能获得的最高荣誉位阶。1998年，苏纳克毫不意外地进入牛津大学林肯学院，专业也是培养英国顶尖政客的PPE（哲学、政治、经济学）。

　　苏纳克以一等荣誉学位从牛津毕业后，进入国际投资银行高盛集团管理对冲基金。2006年，他还获得了斯坦福大学的工商管理硕士（MBA）学位，在斯坦福读书时，他结识了现在的夫人、出身显赫的阿克莎塔·穆尔蒂。他夫人的父亲纳拉亚纳·穆尔蒂家是世界最大的信息技术管理公司印孚瑟斯（Infosys）集团的董事长，被誉为“印度IT行业教父”。所以，苏纳克夫妇的财产净值再一次毫无意外地冠绝英国所有的下议院议员，其夫人持有父亲公司0.91%的股权，现值就超过了7亿英镑。

　　苏纳克在2015年从政，参选约克郡里士满选区。这个选区是保守党在全国最安全的席位之一，而他接替的是曾经担任过保守党党首、当时已决定前往议会上议院任职的威廉·黑格。苏纳克毫不意外地胜选，随后在政坛同样用最快的速度一路升迁。2020年2月，刚刚胜出大选两个月并顺利完成“脱欧大业”的约翰逊进行了内阁改组，原本是财政部二号人物的苏纳克替换掉了时任财政大臣贾维德。就这样，时年仅仅39岁的苏纳克，晋升成为了英国政府的二号人物。

　　2020年春天，新冠疫情重创英国，但刚刚上任财政大臣的苏纳克则是抓住机会狠狠刷了一波存在感。在疫情封锁中，他主导的慷慨的财政援助计划，让他一度成为全英国最受公众欢迎的政客，风头甚至一度盖过了首相约翰逊。不过，一向被视为约翰逊盟友和伙伴的苏纳克，在今年7月初率先跳船辞任财政大臣，并最终在两天后成功迫使约翰逊辞职。在此之后，就是人们已经很熟悉的《保守党换首相》的第三季和第四季剧情了。

　　目前，苏纳克尚未完全确定自己的内阁人选。因此，除了可以期待他会采取更为稳健的财政策略之外，尚不能对他执政的具体策略进行预估。不过，过去的六年时间里，保守党历经四次党首选举，今年更是在短短两个月内换了三任首相。一番折腾之后，保守党此时需要打起全部精神，试着稳住英国经济内政和外交政策，抓住可能是自己的最后一次入主首相府机会。

　　而为了给解决英国目前面临的通货膨胀和生活成本危机营造更好的条件，苏纳克可能会适度调整政策，缓解英国与欧盟的关系，并在支持乌克兰上“稍稍降温”。不过，保守党的整体政策取向并不会改变，留给苏纳克挽回民意的时间也所剩不多。即使保守党取消原定在2023年提前大选的计划，英国下一次大选也必须在2025年1月之前举行。而一生都如同开挂一般顺风顺水的苏纳克，在出任首相后究竟能否给保守党和英国带来同样的好运气，仍需观察。

　　（作者系政治评论人士，剑桥大学社会学系博士候选人 曲蕃夫  ）

责任编辑：张玉